雪熊城西邊，平原無垠伸展，坦蕩而開闊。身處城墻上的防禦塔，道格拉斯一望無數裏，但只有最近那些蠻人才看得真切。溫林頓把眼前這個雪熊城及另外三處堡壘皆委托西頓防守。飛馬氏族騎兵正在大西河岸邊猶疑地打轉，藍色的旗幟在風中飛舞。“不超過千人，大人，”士兵們估算。

道格拉斯看著騎兵散成一道長長的陣線。斯特保則躲在巖石、青草和小丘背後等著他們。喇叭奏響，騎兵們邁開沈重的步伐，踏入芳草萋萋的土地，濺起翻飛的草葉。他們樹立了一副英勇的形象，明亮的盔甲，舞動的旌旗，艷陽在槍尖上閃光。

“就是現在。”他聽到西頓低語。

眼前發生的一切很難分辨，瞬息之間，只有戰馬的長嘶清晰可聞，嘶叫中還有微弱的鋼鐵碰撞聲。一面旗幟突然消失，只因旗手已被大量弓箭手們射落，不久之後，這場戰鬥的第一個犧牲者倒在雪熊城墻壘外的平原上。這時，飛馬氏族的人馬已從混亂中恢覆。他看見他們重新列隊，簡短地交換意見，然後沿著來路奔逃回去。雪熊城的守衛者們高聲辱罵著，然而他們距離太遠，應該是聽不見。

守城隊長夏普笑道，“拜爾德少爺若是瞧見，非跳舞慶祝不可。”

“跳舞的日子已經過去，”西頓說，“而戰鬥才剛剛開始。黑狼王會回來的。黑狼王的軍隊是我們的五倍。”

“就算十倍又何妨？”夏普道。“我們的城墻比地面高得那麽多，西頓大人，而且都是巨石堆砌而起。我們的弓箭手有最好的保護，開闊的視野……即使有意外發生，溫林頓城主已把最好的騎士留作後備，一旦急需，可隨時作出反應。這條絕望之墻會擋住敵軍。”

“我祈禱你是對的。”西頓嚴峻地說。

夜裏，他們終於回來了。西頓休息之前，下令敵人返回後立刻叫醒他。午夜過後很久，一位侍女從來到房裏，輕搖肩膀。西頓立時驚起。“怎麽了？”

“又有情況，大人。”

披上睡袍，西頓急匆匆登上塔頂。從此，透過高高的城墻和月光照耀的河流，他看到兩軍交火的地方。士兵們在城墻上燃起警衛的篝火，飛馬氏族大概認為能趁夜色不備或守軍有所松懈，結果大錯特錯。黑暗是可疑的盟友。他們起初昂首挺胸，艱難跋涉，忽然便踩進暗坑被陷阱弄傷，或是絆住石頭踏上蒺藜。雪熊城的十字弓兵放出一陣陣火箭，飛矢在河流上空噝噝作響，遠遠觀之有種別樣的美。有個飛馬氏族士兵身中十餘弩箭，衣服著火，在平原上跳來跳去，最終倒下。等他停止下來，火焰和生命都已熄滅。

一場小小的勝利，西頓心想。戰鬥很快結束，幸存的敵軍在黑夜中遁逃無蹤。終歸是場勝利。當他步下回旋的塔樓階梯時，夏普詢問西頓對此戰的看法。”這只是黑狼王用指尖輕輕的試探，夏普，“西頓說。”他在刺探，尋找一個虛弱的節點，一個未經加固的防禦點。假如找不到，他便會收緊手指，成為鐵拳，強打一個出來。”西頓聳肩。“如果我是他，我就這麽幹。”他把手放在劍柄，輕輕拍了拍，似乎要確定劍還在身邊。

翌日清晨，早餐之際，他找來年邁的副總管多芬。“給道格拉斯送壺葡萄酒。我想問他幾個問題，先放松放松他的腦袋。”

“照您的吩咐，大人。”

不多久，一位胸前繡著山鷹紋章的騎手帶來夏普的消息，又發生一次小沖突，我軍獲得另一次勝利。飛馬氏族企圖在雪熊城向南六裏一個地方強攻。這次他們輕裝上陣，還配上大盾，然而雪熊城的十字弓手們高舉弩弓，朝天空射出箭雨，越過對方的盾墻。同時安置在城墻上的弩炮擲出無數重石，粉碎了敵方隊列。“他們在平原中扔下幾百屍體，只有兩個勇猛的家夥搶上我方城墻，接著便被三兩下幹掉。”騎手報告。他還提到在更北上處爆發的戰鬥。“突擊毫無效果，敵軍遺屍累累。”

一直等到傍晚，他才去見道格拉斯，他知道自己拖得越久，他便喝得越醉。果不其然，他前腳踏進塔樓囚室，道格拉斯便蹣跚單跪。“西頓大人，我一無所知。我以貴族的榮譽發——”

“起來，道格拉斯。”西頓找地方坐下。“我知道你是決不會當北方的背叛者，看你的種種作為，變一目了然，除非你並不知情或者演技太好。”

“是的，大人。”道格拉斯搖晃著站起來。“我一定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。”

看他東倒西歪的模樣，西頓心裏暗暗滿意。“說給我聽，”他命令，道格拉斯照辦。

聽完後，西頓皺緊眉頭。“關於伊瓦娜伯爵、希維爾小姐以及狼之子他們，你兒子柯萬沒有提到他們？？”

“是。他只粗陋的說了一句，他好像並不想提到他們。”

“何人為證？”

“當時，有我、艾德勒大人、柯萬、烏曼達以及安德五人在場，現在無人作證，但西頓大人。女神也可為證。我把這些話都給科尼大人講了，但他說不行，他認為我說的話毫無價值。”

“他說的沒錯。”西頓接道。“你見過那些俘虜嗎？知道他們的待遇如何？”

道格拉斯猶豫起來。“我……是的，他們都……”

他支支吾吾想說話，西科意識到了。“道格拉斯閣下，”他冷冷地說，“當你背叛我方時，你已不在和平旗幟的保護之下。你敢撒謊，我就把你和他們一起吊上城墻。千萬別心存僥幸，我只問你一次——你看見他們了嗎？”

汗水浸濕了他的眉毛。“是的，大人。他看起來非常蒼白，就像……淹過水。”

造成如此慘狀，各種辦法都有可能。蠻人一直都很難管教。道格拉斯連忙把這念頭趕走。

“照我的做法。應該把你也給關進去。”

“西頓大人，看在我救了克萊曼婷大人的份上，不管我過去犯了什麽錯，都請原諒我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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